古辛没有回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又好像听见了却一意孤行。
华染觉得这一幕很眼熟,完全是那天晚上的情节重演。
她咬着牙喊:“快来人拦住她!”
有人依言过去阻拦。
可是迟了,等华染再看去,古辛单薄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风雨里。
那个骄傲的、自私的天才,一个人踏入了茫茫夜色,只身去往凶险的自然。
功成名就她不要了,身家性命也不要了,她只想要一个人活。
华染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小柯焦急着,她快步走到华染身边,低声说:“组长你别急,刚刚我好像听见了古老师说……”
——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这是天才的承诺。
小黄鸡
狂风骤雨猛烈地击打着世间万物, 古辛出去不过一会儿全身都被淋湿了,她从兜里拿出塑料雨衣,给自己披上,又打开手电筒, 光芒颤动着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古辛怀里还有一件干净的牛仔外套, 被保护得好好的。
那天从晏双霜的房间里出来, 古辛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衣服,但古辛也不想将它装回行李箱,实在找不到地方放, 便暂时挂在了椅背上。
自此以后,它好似被遗忘了般,一直在椅子上安静的耷拉着, 毫无存在感。
下午出门的时候, 古辛看着外面的天空,总觉得有些许的冷意,她迟疑了一会儿,顺手将这件外套拿上了。
像是某种坚定的信号。
古辛选择了这件衣服,也选择了出来救人。
她触碰过的外套, 被古辛带到雨中,去往她的方向。
孤独的人影踩着满地的泥泞, 她走得很辛苦,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在与老天搏斗。
无论任何人来看, 这样的情况出门, 无异于找死。
可古辛真的像她说的那样, 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路虽然泥泞, 自然灾害也让人寸步难行, 但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 古辛都有一种近乎野兽一般的直觉。
她避开了所有危险的地段,又能发现地形改变后冒出来的捷径。
即使步行速度变慢,但她竟然跟之前上山时的进度差不多。
即使是最有野外经验的人都没法挑刺,没有人能做到比她更完美了。
古辛沉默地走着,呼吸逐渐加重加快,她一直在进行计算和判断,连后脖颈的疼痛都被她全然忽略。
肾上腺素节节攀升,心脏发出咚咚的声响,大脑在这一刻专注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古辛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她的四肢运动更加灵活,挥开障碍物的力气变大,眼睛在黑暗里竟然也能隐约视物。
但最厉害的还属听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像被安了喇叭一样,骤然放大。古辛作为接收器,第一时间没缓过神来,但大脑处理信息已经成了本能,它直接分析处理情况,立即替古辛指向更轻松的道路。
——好像真的变成只剩本能的野兽一般。
可是古辛却在这样的空当里,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
离婚那天,正好是清明节,她跟晏双霜分开后,去了趟墓园,见到了自己陌生的两个母亲和哥哥。
照片保存得很好,每个人笑得灿烂,好像她们还鲜活地存在于世界上的某个角落,说不定哪天旅游回来,就会给她一个惊喜。
古辛跪在放了鲜花的墓碑前,看了很久很久,将名字、生卒年月、甚至碑上的一丝缝隙都牢牢得记了下来。
直到有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下来,她跪着的裤脚全部湿掉,古辛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雨水混杂着泪水滴落,如果这时有人看见,会发现古辛的哭泣意外得空洞,她好像失去了悲伤的情绪,但还保留着哭泣的本能。
迷茫的兽不知自己为何落泪,可眼泪的钥匙藏在未知的地方,整个世界都是地图。
她仿佛被放了线的风筝,再无牵挂,只留遗憾。
从那天起,古辛偶尔会感受到一种阴冷的孤独。
它悄无声息,毫不起眼,却在她快要忘记的时候,突然刺痛,告诫还有它的存在。
并如蛆附骨得在她每个噩梦中反复重现。
此刻,这个末日一般的雨夜,世上仅存的能握住她线的人,不见了,失踪了。
孤独是比雨还要冷的东西。
晏双霜或许还活着,那古辛一定会找到她,保护她。
她如果死了。
古辛想到这里,思绪顿了顿,夜风在咆哮,在怒吼,它从耳边呼呼刮过,将人的情绪抛得很远很远。
古辛平静地决定,如果晏双霜死了,那她就把自己仅剩的这条命,还给她吧。
这是她欠她的。
晏双霜自那条不起眼的缝隙里掉下来,已经快三个钟头了。
这是一个长而狭窄的深坑,初步预测至少有三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