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运瞬间脱力,他后知后觉地感到胃部一阵绞痛,居然跪在地上吐了好几口。助理顾不得嫌弃,一手打电话,一手拽着李灵运的帽檐死命往车上拖。
助理说:“我看看能不能联系救援直升机,你们尽快下山,我们马上到。”
李灵运的车比救援队伍返程更快,他三两步下了车。已经有救护车停靠在这里,医护人员和警方都在默默等待着。
他站在茫茫雪原中,目光穿透冰冷的风雪,凝视着那苍茫而威严的山峰。
到处都是白色,一望无际的白色。
仿佛世界本来就没有色彩。
李灵运忽然觉得他好渺小,几乎无法感知自己的存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食冰碴,肺部在这寒冷中燃烧。他的双脚逐渐失去了知觉,像一根枯枝颤颤巍巍扎根在雪原中。
“李总,你去车上坐着吧。”助理的声音消磨在茫茫山风里,他看到李灵运神色恍惚,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哎呀!您振作点,人不是都找到了!”
李灵运摇摇头,不说话,是说不出来话。
足足冻了一个多小时后,一阵强劲而有力的旋翼声突然划破寂静和风雪。
李灵运凝固的大脑总算有了意识。
声音越来越大,钢铁巨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强大的旋翼创造了一股几乎有形的冲击力,卷起地面上的雪花,吹得泛起层层波纹。如同被巨大力量搅动的寂静湖面,翻腾着冰冷的浪花。
李灵运用胳膊挡住这阵强风,被迷得睁不开眼睛。还不等直升机降稳,他就跟着一群人冲了上去。
一个个人从飞机上被抬了下来,他们包裹在厚重的登山服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快快快,送到车上!”
“赶紧!其他人别碍事!”
“都在这吗?”
不是。
不是。
不是。
直升机上只被抬下来五个人,没有方何!李灵运不敢相信,扑过去扒开每个人的护目镜,被医护人员骂骂咧咧地赶走。
“少两个!”李灵运发出的声音特别小,不知道是被风声吞噬了,还是他的嗓子根本喊不出来。
穿着当地服装的男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李灵运没听懂。向导跟他解释,他们找到这帮人的时候就只有五个。如果少了谁,只可能是和大部队走散了。
长达几个小时的搜救让他们精疲力竭,不可能再上山一趟。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佝偻着背,走向那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
“不行,还有两个人!”李灵运急忙拦住他们,但对面没有精力听他说话,傀儡似的往前走,“我加钱,你们再去找找,少两个啊!”
医护人员和警方围在那五人身边,救援队伍准备返程,就好像所有任务圆满结束。只有李灵运的心,被永远留在了雪山上。
“雪又下大了,等小一点,我们再派人上去,只能这样了。”警察说。
助理跟警察沟通完,转身寻找老板的身影,却发现李灵运正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就好像被山灵蛊惑了去献祭一样。
“你干什么!脑子坏了!”助理和司机把他扑倒在地,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关系了,破口大骂道,“人家专业队伍都找不到的人,你过去有个吊用!纯纯送死!”
李灵运望着前方奋力挣扎,两个成年男人几乎按不住他,“可是还差两个人啊!!”
没有人听我说,没有人在乎,可是方何还在山里啊!!
李灵运的脸颊被压在地上,吃了满口的雪。他的世界变得异常狭窄和模糊,仿佛被迫进入了一条无光的隧道。
氧气变得稀薄,李灵运喘不上来。就像是用最细的吸管,吸粘稠的米粥。如此嘈杂的环境,李灵运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沙哑、断断续续,像是濒死的肺痨病人。
昏迷前,李灵运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很可笑。
方何爱不爱他,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他只希望方何能够健康、平安、幸福地活一辈子。
哪怕这一辈子里,没有他的位置。
李灵运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河边。
微风拂过,托起他柔软的发丝,带来丝丝凉意。河水在落日的映照下仿佛被点燃,波光粼粼,金光闪闪。
“你会吹叶子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灵运怔忪地看向旁边,居然发现了高中时期的方何。他低头看向湖面,倒影中的自己竟也是学生模样。
李灵运想起来了,放学后,方何非要拉着他来湖边散心。
方何伸手薅了片头顶上的柳叶,“之前回老家的时候,我爸教我吹过。”
说着他把那片柳叶含在嘴里,用力一吹,柳叶居然像笛子一样发出一声脆响。
“牛吧。”方何扬起下巴,骄傲地看着他。眼中有点点星屑,笑得像是刚出炉的面包般柔软。
“你要不